雨后的柏油马路泛着幽蓝的光，像一块巨大的砚台。杜衡站在教学楼转角，看着那个披着灰白校服的女孩蹲在草坪上。她的手指在碎石堆里游走，指甲缝里掺着泥土，倒映着天空淡漠的轮廓。

那条墨绿色领带在她后颈窝荡来荡去，领带夹在阳光里闪着冷光。杜衡突然想起三天前，也是这样的天气。她仰着脸跟他要成绩表时，眼泪把睫毛晕成墨鸦翅膀。

最近风传她交了个地下文学社的诗人，总在深夜往车库溜达。可上周三午休，杜衡亲眼见她蹲在实验室里的场景：试管架倾倒一地，硝酸钾结晶在玻璃器皿上泛着奇异的光泽。校服口袋里藏着的不是霍洛威小说，而是一卷褪色的素描纸。

破戒的六度空间

① 废纸篓里的化学公式

生物课代表总爱在废纸篓里拾荒。这天她抖落出褶皱的硫酸纸，边缘烫着诡异的焦痕。七个页码用碳素笔密密麻麻写满，推导式从复利公式歪斜成毕达哥拉斯定理，最后页码的右下角，有枚血色的指纹。

② 摄影社的暗房线索

更衣室里飘着碘酒味。当季的社团招新横幅下，值日生正在冲洗感光纸。他递给她一张放大后的底片，显影液的雾气在胶片上凝成露珠——那是三天前午饭时分，雕塑系天台的俯视角度。

倒时差的诺克斯定理

▎时差疗法

她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刻接通国际长途。生物钟把她的全球切开两半，这边的日出对应着那边的日落。上周五她蹲在图书馆外的梧桐树下剪指甲，手机屏幕亮起新马的区号时，梧桐絮正随着电话铃声纷纷扬扬地坠落。

▎斜给思考

植物园的给日葵阵列生长出奇怪的几何结构。那天她拿着卷尺在花圃跑动，像是在编织斐波那契螺旋。直到下午茶时刻，生物课代表才发现茶水间多了串风铃——每枚铃铛都刻着特定的遗传密码链。

偏极性磁场

她说电子系女孩子都不用男士香皂。倒是在夜幕降临后，图书馆五楼总泛起淡淡的墨汁味。这天阴雨连绵，暖气片蒸腾出白雾，恰好遮掩住她的素描动作。当她觉悟到有人在身后凝视时，碳棒已在硫酸纸背面勾勒出螺旋状的结构。

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体育馆。篮球架的铁网在灯光下投射出复杂几何阴影，她穿着藏青色球衣贴着篮筐跑动。汗水洇湿的后背泛着金属光泽，就像老旧放大镜片积聚的镁粉。

忽然想起三天前的午后，她靠在电子显微镜台子上打盹。仪器的嗡鸣声在耳边震出晶体结构的投影，那些在景深镜里闪烁的微粒，后来都被她画进速写本。

关于焦糖化的悖论

物理课代表递给她半块焦糖，说这是凝固点突变的最佳诠释。她咬着糖衣时，门缝里透进警卫的老生番警报。两个人挤在试剂柜里，磷酸钾的气味和焦糖甜腻混杂。她说这情境像极了老师课堂讲的：两种不相溶的溶液在一定浓度下会形成透明薄膜。

暮色开始浸润玻璃窗时，物理课代表口袋里的半导体收音机又响起沙沙声。上次听到这个频率是在凌晨四点，接收器屏幕浮着红色摩尔斯码。那串代码译出的路线指引，最终指给下午茶杯子底下的折叠纸条。